亭如盖

我是星辰,在崩裂中涣散。而你是一颗全新的星,新而亮,你的光将照彻今夜。

[利艾]一个故事,没有结局

[0.跟踪]
安静地跟着他,以一种隐匿又张扬的姿态。
他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只一心穿行在这座陌生城市的巷道中,时不时驻足,抬起相机,捕捉从屋檐树梢漏下的光影。
只是忽然,在某个瞬间,他停下了,猛地回身,金灿的眼瞳吃惊地睁大。怔愣了半晌,他才犹豫地开口:“喵?”

[1.遇见]
这不是艾伦第一次见到它——对,是它,不是他。一只干净得超乎想象的黑猫,有灰蓝色的眼瞳,看起来居然有几分凌厉。
事实上,几天前,艾伦独自前往当地一座情人桥取景时就注意到了这只猫。那桥虽然出名,但除了庸俗的寓意带来许多无所事事的游客们之外,着实没什么可拍的——尽管他一贯拍摄景象而非人物。
而就在这时,他注意到了桥边的树上——正是他为躲避人群而倚着的那棵,重重叠叠的叶影间更暗沉的地方。他忽然起了探究的心思,在确保自己身上唯一重要的相机不会有事后,他干脆地一爬上了树。
树并不高,也并不是很粗壮,却也不至于因他的行为而摇摇晃晃,因而他爬得很稳,也很快。
只是他才刚爬过笔直的树干,枝叶间的那东西便有了动静。艾伦一急,愈发快地靠近。映入他视线中的是一只黑猫,身形优美而矫健,看起来有些娇小,但又因黑猫惯有的气势而令人升起一股不知名的敬畏。
它在趴伏的枝杈上站起,头颅微垂,以近乎君王的气势俯视着。金灿显眼的阳光从它身后的某处叶隙猛地泄下,像扑面而来的波涛,让人无处逃避与挣扎。
艾伦近乎本能地想要举起相机,紧随其后的就是猛然下坠的失重感。他手忙脚乱地想抓住什么,却只来得及护住胸前的相机,让背部砸在了地上。
所幸艾伦爬得并不高,所以除了有些疼痛外倒也没有什么。
他又急忙撑起身子,却看不到那黑猫了。
艾伦叹了口气,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单纯的不甘。

[2.寻找]
当艾伦回身见到那只猫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以至于在发出一声无意义的“喵”时,脸不由得发烫。他有些狼狈地抬起右手,试图依靠手背的温度令脸庞冷却下来。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到对面的猫似乎愉悦地甩了甩尾巴。
艾伦就这样和那猫对视了一会,然后慢慢蹲下,却又不知道如何接近这只看起来并不亲近人的黑猫。他试探地伸出手,想要抚摸,却因为黑猫的后退而顿住。艾伦甚至以为自己如果再接近一点,或许锋利的爪尖就会刻上他的手。
最终,黑猫还是走开了,准确地说是攀上了路边的砖砌院墙,极快地沿着它的小径消失了。
艾伦又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猫吗?”住宿的小旅馆是为婆婆看管的,老人有些微胖,精神却很好。她放下手中浇花的水壶,吃惊于这个房客的问题。
“嗯,因为最近似乎有看到很多猫,所以有些在意,”艾伦稍微脸红了一下,毕竟自己见过的猫只有一只而已,很多猫的事只是听人说的,“佐耶夫人,您知道那只猫是谁家的吗?”
“这里倒确实有很多人养猫,不过你说的那只黑猫可不是这样,”佐耶夫人故作神秘地摇了摇头,“那只猫并不是谁养的,差不多是流浪那样,不过比家猫还娇贵,不肯去垃圾堆里翻吃食,便自己去找鸟一类的来吃,似乎有时还捉老鼠?说起来,它每天下午太阳好的时候——大概就是现在,会去街那边阿克曼一家那里洗个澡什么的。大家有猜测那是阿克曼一家带来的猫呢……”
阿克曼?这个姓氏他倒是有点熟悉。艾伦想。
“那它没有名字吗?”艾伦有些迫不及待地追问。
“啊,这个呀,好像有听阿克曼先生叫他李什么的,年纪大了,记不住喽。”
“非常感谢您,佐耶夫人。”艾伦鞠了一躬后转身跑了出来。
“年轻人真是有活力啊!”佐耶夫人望着艾伦离开的方向感慨,“好像臭小子过段时间要带同事来度假,他叫什么名字来着……年纪大了,忘喽忘喽。”

[3.旧友]
“很抱歉打扰了!”艾伦沿着街道一路跑向那个挂着“阿克曼”字样名牌的住宅,却并没有找到门铃。犹豫一下后,他无奈选择高喊着试图引起注意。
但愿住着的是个脾气好的人吧。
“……艾伦?”从门口出来的姑娘愣了一下,满脸惊喜,随即便连忙打开院门让艾伦进去,“你怎么来了?你来找我?”
“三笠你怎么在这里?”艾伦一如既往地不解风情,不过三笠已经习惯了,“啊,对啊,这家姓氏是‘阿克曼’来着。这是你家啊?”
三笠无奈地笑了笑:“这里是我亲戚家,我借住几天。倒是你,说是出去寻找灵感,怎么寻找到这来了。”
“去了好几个地方,想到哪就去哪,上周到的这儿。”艾伦倒没发现三笠的无奈,只是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欣喜。
两人聊不多时,三笠邀请艾伦进屋坐下慢慢聊。艾伦一路都心不在焉,目光四处乱飘。
“你在找什么呢?”三笠端着茶出来,看他捧着茶也不喝,只顾到处看,便主动开口问他。
“三笠,你知道那只猫吗?”
三笠一挑眉:“你该不是说那只不讨喜的黑猫吧?”见艾伦眼睛一亮,三笠便接着说,“它现在大概在后院。叔叔说它每天这个时候都会来这洗澡,他就负责弄盆水就行。你肯定是追着它过来的吧?看到这家人姓氏的时候想都没想起我吧?”
不,其实听说的时候我想到过来着。艾伦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开口却是:“嗯……三笠,我能去看看它吗?”
“去吧,去吧。”三笠给艾伦指了去后院的小径。“那只猫好像是我另一个亲戚寄养在这的,叫里维吧。这名字对一只猫来说确实是挺奇怪的了。”

[4.早安]
艾伦觉得,没有什么比早晨一起床就能看到里维先生更棒的事了。
自从在三笠家后院成功发现黑猫一只,并极其幸运地拍下照片若干后,艾伦就几乎打算把它当成了自己的专属模特,当天就给它拍了不少照片。
艾伦住在小楼二层,有一扇开向东边的小窗,早上朝阳恰好能射进来。刚到时他熬了一晚就为拍下阳光初漫过窗棂的样子——当然他心满意足之后,就再也没起那么早过。
第二天一大早,他莫名其妙地在床上睁开了眼,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起来,睡眼惺忪地走到窗口,就发现离小窗极近的树上,黑猫安然地趴在树枝间,长尾自然地垂着,偶尔晃动几下,一派安适恬然。
从那以后,艾伦坚持每晚睡觉时都把窗户大开着,尽管黑猫从来都只会在树枝间晃尾巴。
“里维先生早上好啊!”艾伦冲黑猫中气十足地问好,而黑猫只是抖了抖耳朵,睁开眼瞥了他一下又闭上了。
艾伦毫不介意,匆匆换好方便行动的衣服后,抓起相机便下了楼,享受完佐耶夫人提供的美味早餐后,便跑到树下,冲树上问道:“里维先生,今天我们要去哪里呢?”
佐耶夫人微笑着透过大开的门看着正一本正经地向一只猫询问行程的艾伦,摇了摇头,嘴角的弧度更大了。
黑猫从枝杈间起身,几个轻盈的跳跃后便落到了地上,不假思索地跑开了。艾伦也赶忙追上。
或许是黑猫有自己独特的审美,又或许是它只是不走人走的路而已,艾伦这几天跟着黑猫,按快门按得手都快软了。当然更多的是一抹黑色的或矫健或沉默或安然或威严的影子。
三笠还打趣艾伦即将从杂志的插图摄影转职为宠物专刊的猫奴。
对此,艾伦的回应只是拨打了千里之外某马脸的原大学舍友的电话,陈述了他追了七年的女神正迫于亲戚而相亲的事实。
说实话,作为三笠儿时起的好友,艾伦表示虽然他和那个马脸在大多数情况下都如铯遇水般说炸就炸,虽然马脸又傻又二又逞强,但他对三笠是真心的份上,勉强撮合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当然,决定权还是在三笠手上的。他只是给了马脸一个小小的公平竞争的机会。艾伦在电话里强调着。
电话那头的阿尔敏只能在心里感慨是什么把一个冲动少年硬生生地拧成了一个微带傲娇属性的……冲动青年,顺便已经开始盘算作为三笠好友的他应该准备什么作为结婚礼物的好。
他才是旁观者清的那个人。三笠早已从对艾伦的初恋中走出来,并在让的不懈努力下越发动摇,就差最后一捧水就能收获爱情的小发。
艾伦也同样在送别三笠和某千里马去见爸妈岳父岳母的火车后,躺在树下问树上的里维先生的意见。
里维先生舔舔爪子,什么都没说。

[5.消失]
然而,美好的时光总有结束的那一天。最初的不对劲是艾伦早上起来干劲十足地冲着窗外打招呼时,发现无论他起得多早多晚都早早地趴在那里的黑猫不见了。
佐耶夫人发现今天的早餐剩下了许多,也开始苦恼起来——当然不是因为早餐,而是某个连相机都不拿就失魂落魄地出了门的家伙。
艾伦先是去了这几天黑猫常带他去的各种树各种墙各种猫常去人不常去的地方,始终是一无所获。
即便是阿克曼——三笠的亲戚家,艾伦也去问了好几次,得到的答案也只是“没看见那只猫”、“这种怪猫不来就不来吧”。
艾伦咬了咬牙,不知所措。
里维先生,你在哪呢?

中午的时候便开始下雨。不算大,对夏天而言只能算是清凉,但下的时间却格外长。下一阵,停一阵地到了傍晚。雨还在下。
艾伦没找到里维先生,却被打着伞出来的佐耶夫人找了回去。
换上干衣服,被强制地吃了晚饭,喝了姜汤之后,艾伦便上了楼。因为淋了雨,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他却不上床去休息,而是开着窗,搬了把椅子坐在窗前,像是在看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看。
艾伦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不知道雨是什么时候停的,只感觉太阳穴一跳一跳地涨得疼,身子哪哪都僵着,动一下就是又沉又酸。
他望着窗外,视线有些模糊。
恍惚间,他似乎看见窗外矮一些的树枝上,一只毛发凌乱、浑身水汽的黑猫站在那里,狼狈不堪。
它微微仰起头,看着他。
艾伦想,那真是一双美丽的眼睛。

[6.重逢]
艾伦醒来时,佐耶夫人正端着托盘打开门,见他猛地掀了被子坐起来却差点又摔回去,连忙把托盘放在桌子上,把艾伦按回床上,絮叨了好久。
“放心吧,放心吧,你的猫好得很,虽然淋了雨但是一点事儿都没有。倒是你,要不是我家臭小子恰好回来,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把你搬到床上去了……”
艾伦有些跟不上佐耶夫人的话,只是愣愣地听着。
啊,里维先生果然回来了。它去哪了呢?它现在在哪呢?
臭小子……是指帮他租房子的韩吉前辈吗?他也来了?
“我问臭小子那只猫的事了。原来是他同事养的猫,拜托阿克曼一家照顾的,他是那家的亲戚。”
阿克曼……三笠?不对,三笠已经回去了。她好像也说过,亲戚什么的……
那是谁呢?
这样想着的艾伦,在被灌了药之后又睡了过去。

“啊呀,年轻人身体真好,睡一觉烧就退了呢。”艾伦有些分不清是自己醒来的还是被吵醒的,虽然脑袋还有些昏沉,但眼睛已经先行睁开看到了那头偏红的赭色头发。
“哟,小天使醒了啊。认得出我是谁吗?”那人凑近,笑嘻嘻地推推眼镜。
“韩吉先生……吗?”艾伦几乎不用怎么回忆就能想起来那个刚一见面就热情地为他介绍取景去处的某杂志编辑。话说回来,自己本来就是为了应征杂志的专栏摄影来着?
“看来小天使已经清醒了。虽然身体好经得起你这么折腾,但是总归还是注意一点比较好吧?嗯?”
“韩吉先生和佐耶夫人一样唠叨啊。”艾伦小声说,然后就看见说得兴高采烈的某人脸色一僵,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或许还是大点。
不知是尴尬还是刚退烧的错觉,艾伦觉得自己的脸上有些烫,一时间想转移话题却不知该说什么,一转头看见半开窗户外隐约的绿意,心头猛地一跳。
“韩吉先生,你知道里维先生在哪吗?”
“咦?你怎么知道他叫‘里维’?”韩吉先是惊奇地瞪大了眼,又想明白了什么一样,“啊,那只猫啊……大概在阿克曼家?他……我同事应该会把猫拎回去吧。”
艾伦立刻就下了床,披了件外套就急匆匆地要出门去。
韩吉笑眯眯地看他出门,高喊一声:“换双鞋再出来。”又小声嘀咕着,“忍住,忍住啊,现在可不是我该去看热闹的时候。”

[7.开始]
艾伦冲出门来,太阳的余晖正从他右边晕散过来,到处都染上了温暖的橘黄色。若在早时,艾伦大概会冲回去,拿着自己的相机,把各处都照下来。
里维先生常走的矮墙。
里维先生爱爬上的枝杈。
里维先生,里维先生,里维先生……
许是刚刚病好的缘故,艾伦觉得自己喘得厉害。他似乎跑了很远,又似乎仅仅只是佐耶夫人家到阿克曼家的距离。他似乎没跑多久,又似乎追逐寻找了几千年。
终于,当那栋房子进入艾伦的视线里,像他第一次来这里时那样,艾伦忍不住大喊起来:
“里维先生!”
有谁打开了门,从屋子里走出来,阳光映着他灰蓝色的眼睛。
“小鬼,你找我?”
他奔向他。而这只是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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